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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重威:回忆我的大学生活

点击次数:  发布时间:2015-02-26 08:39:11 编辑:校史研究室

迈出校门:1963年

 

    1963年10月,我第一次去孝感。  孝感位于武汉北面60公里,紧靠京汉铁路,是孝感行政专员公署所在地。其管辖武汉南北16县——孝感、云梦、黄陂、安陆、汉川、应城、应山、大悟、咸宁、蒲圻、武昌、汉阳、嘉鱼、崇阳、通山、通城。

 

    20世纪60年代从武汉乘火车去孝感,快车60分钟,慢车120分钟,无论大小车站都要停。孝感乃城关一小城也,在我眼里就两条可通汽车的小街,孝感地区医院在城里的东面、小教堂的旁边。解放前是教会医院,称仁济医院,这家医院仅有120张床位,有内科、外科、妇科、儿科、中医科、五官科、放射科、检验科…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,第一次被武汉医学院选做了教学医院,这里也是第一次接受大学生来实习。当时派我们去这里实习,我想原因有三,一是1958级学生太多,超过1000名实习生要进入医院实习,原有的实习基地容量太小,必须扩大,寻找新的实习医院;二是沈继澄大姐在孝感地区医院当副院长。沈大姐是我们班的调干同学,比我们要年长15岁左右。据说1938年她就当了红小鬼参加革命,父母更是老革命,在北京中央部门工作,丈夫是现役高级军官,我们都喊他陈政委,有一层亲缘关系;再者孝感距离武汉近,医院虽小,但科室尚齐全,技术力量相对还可以,总之我们在这儿开始了临床实习。


     在孝感临床实习,男同学住在院外的一个教室里,上下床,十几人住在一起,女同学住在院内的阁楼上,条件都不算好。早上打井水洗脸,去锅炉房打开水喝,晚上用开水瓶的余水洗脚,医院食堂供应一日三餐。基本生活条件都具备,但没有图书馆,宿舍也没有足够供每个人写字看书的桌椅,好在病房里有实习生写病历的地方,可当作看书的场所。

 

    我实习的第一门是妇产科,我十分努力,也相当认真,但芦镜芬医师(负责人)只给了我60几分。芦老师是医专毕业,在临床上摸打了几十年,经验丰富、工作认真、口碑很好,我一直很敬重她。在妇产科的实习中,作为男生,在当时闭塞和封建尚存的时代,很难开展工作。虽然有女老师在侧,病人也会拒绝合作,特别是年岁大的和年龄与我们相当的。为了学到知识,在女老师陪同下,我一次次厚着脸皮要病人接受检查,常常被拒绝。在病房工作时,早上7点前我就进了病房,检查自己所管病人的血压、脉搏、体温,检查心肺、伤口,特别是要嗅病人恶露的气味,以判断是否会出现感染,询问病人的感觉和夜间的变化,以便早查房时向上级医生报告。查完房后,就忙着看化验单,写上级医生对病情的分析和自己的病程记录。而后就去产房守产程,或去手术室看手术或当助手。下午和晚上,再次巡视病房并做记录,有时间就看书或找资料。轮到值夜班,如果病人需要,经常通宵达旦守在病房、产房和手术室。如果平安无事,也可一觉睡到早上6点,有事护士(助产士)会叫醒你处理突发事件,称做第一值班。如果处理有困难,可叫第二值班即是当班医生。孝感地区医院当时太小,一有急事,负责医师(主任)、院长都来了。有几次产前、产后大出血的病人都抢救失败。农村送来的病人往往太迟,像前置胎盘、胎盘早期剥离都会要命。看着年轻美丽的生命就这样去了,病人家属的眼泪常和医务人员的泪水流在一起,我们都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。我们也有高兴的时候,看到一个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,又都与我们的努力相关,我们的喜悦,也都融化在产妇的笑脸里。同时也有悲喜交集的时候,有位栾女士生头胎,正好我值班。她个子不大,预产期已过,胎儿又是臀先露。她发作了一整天我守了24个小时,孩子依旧未下来,产妇已经精疲力竭。她丈夫刑先生是县农业局的干部,从农村赶回,在机关和医院间穿梭不止,老得不到妻子和孩子的确切消息,期盼的心忐忑不安。不知道什么原因剖腹产被否定了,只靠助产。上级医生来了又走了,院长也来了,支持疗法和助产的手段都用了,孩子不出来,只有等。大约过了39个小时,产妇用了全身的劲,我也付出了九牛二虎之力,最后还做了侧切,伴着一声惨叫,孩子才终于被拖出来了。遗憾的是孩子没有呼吸,没能让她看到新世界,庆幸地是栾女士很快恢复了健康。生与死的搏斗我一直未能忘怀。


     结束了3个月的妇产科实习,带着60多分的成绩和对救死扶伤进一步的理解心态,我开始了内科实习。内科负责医师是王礼容大夫(当时无主任称谓),带我们实习查房的是周世钧医师,周医生年龄比我还要小1岁,他中专毕业,比我们早参加工作。周医生聪明好学、工作认真,是个很称职的医生。但毕竟年纪轻,学历浅,在我们这些大学生、调干生面前总觉得份量轻了。他十分努力想带好我们,常不得要领。查房时他经常提问,无论我们答的如何,他从不肯定谁,总是小结一番,给实习生的印象是他故作能力强。同学们合计着要给我们这位小老师一点难堪。每周有一次大查房,王礼容医师带着各病区的主管医师和我们这些实习医生,十几人浩浩荡荡进了病房,病房一片鸦雀无声。实习生汇报病人近期变化,主管医生陈述当前的诊断和治疗,王礼容医师会提出一些新的安排意见,而后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。当时农村医院贫血病人多且病情严重。有同学发问贫血的病因是什么?它的病理、病机有什么特点?生物化学有什么变化?如何选择洽当的治疗?预后又如何?同学们知道王礼容医师一定会让他的得意门生周世钧医生来回答。周医生自认为这些问题是小菜一碟,侃侃而论,讲完之后还添上一句,还有什么问题吗?早有准备的一位同学接过周医生的话题说,周老师讲了一些书本上的内容,据最新文献论述又有长足进展……这边讲完,那边又有同学发言说据国外文献记载如何如何……学生掌握的知识比老师的知识深广,搞得周世钧医生脸部表情骤变,难堪不已。周医生和我是同乡,关系不错,他问我为什么要出他的洋相,我告诉他你不摆老师架子,就不会有事。事后周老师对同学的态度大大好转,师生关系变得十分融洽。他以中专之身勤奋好学,早已成为孝感地区著名的内科医师,并且发表了很多有价值的专业论文,一直为我所敬佩。

 

    在内科实习时和徐世钰同学的一段话让我明白了某些道理,徐同学长得虎头虎脑,性格大大咧咧,说话瓮声瓮气。他告诉我,现在他每天跟着老师看病人,一天集中解决课堂里学的一个问题,心脏杂音不好掌握,今天我就专心听每个病人的心脏,看了20几个病人我就听了20几个心脏的心音,不管病人是什么病,听多了就能把正常人的第一心音、第二心音听明白。就可分清什么时候是收缩期,什么时候是舒张期,也可分辨杂音,杂音出现的时候就决定了它是收缩期杂音还是舒张期杂音,一天时间不够就专注听一个礼拜,总有一天会搞懂的。听了这些话以后,我也会带着我不懂的问题和我想知道的问题去问老师或向病人求教。这所医院以前不是教学医院,老师们也没有缜密的教学计划,多是遇到什么就教什么,主要以服务为主。学生自己按计划从严要求自己,无疑十分重要。


     当时地区医院配备有一台心电图机,是时髦的医疗器械,但没有心电图室,也没有人会使用心电图机,它就被闲放在内科。想着四年级学内科学时,王兆椿教授给我们上过心电图课,我就找到跟实习队下来的李老师,要她教我们做心电图。经过一番折腾后,终于成功做出了标准合格的EKG,并在临床上使用。


    以80分的成绩结束了内科实习转入外科,外科黄之让医师是负责人,他说话很少,做事麻利,瘦弱高大的身材一点也不影响灵活的操作,他手上的功夫不错,同学们讲黄老师做的手术都是精品,看他的手术如同艺术欣赏,病人的口碑也极佳,但很少看到他笑,总像背着沉重的包袱。同学们对他是敬畏的,我也不例外,即使很多年之后,我们成了邻居,我都尊称他黄老师。外科实习强化了无菌消毒的运用,我学会了止血、结扎、切开缝合的基本操作,并在老师指导下给病人做阑尾切除手术。印象最深的还是有不少病人因深部组织感染而手术,切开排脓是经常要干的事,而后就不断换药,特别是髂窝脓肿,农民称“牛团”,病人都是青壮年,来时高热不退,下肢行动受限,切开排脓、引流换药,再加抗菌素治疗,多数可以痊愈,也有病人就医太迟,已成脓毒血症,治疗无效而死亡,也有的形成残疾,丧失劳动力,常觉心痛。还有的病人伤口不能愈合,是因为手术形成(胃)瘘管,3个月的实习就换了3个月的药,直到把他送走。外科实习结束,我的评分大概是70多分。


     1963年夏天我们结束了在孝感的临床实习,张日泉、周曾辉等10位男同学扮演十大姐的节目,是欢送告别晚会我未能忘却的唯一演出,是当年大学生热情、风趣、诙谐、多才多艺的突出表现。
结束了在孝感的临床实习,短暂休息后,我们返回校园进行补课。对教学大纲要求的科目填鸭式的走了过场,匆匆结束课堂教学,继而进行毕业教育和分配。所谓毕业教育,就是对实习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处理,有的同学受表扬,有的同学受批评,有的同学受处分。接着是毕业分配,我们小班向志奎同学留在附二院、王启楣同学分往上海、王文绣同学去了北京、霍碧巾同学南下广州、我分到了孝感、舒家伦同学留校待分配。分配的原则是什么、如何操作我心里是不明白的,不是没有问号,只是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服从分配。


     毕业典礼与会餐由副院长范乐成教授主持,会场在学生大食堂,包含着寄托、希望及热情的祝贺之词溢满了我们年轻的心,难得如此丰盛的大碗肉、四喜丸子……填满饥饿了几年的皮囊,总之,我们结束了大学的生涯,满怀激情走向了新生活。


     12月10日,学校颁发了大学毕业证书,这是相守5年的同学走向工作前的最后一次聚会。一大早我从武昌司门口坐电车去学校,那是雪后阴霾的天,虽然路很滑,但早上车辆少,我按时8点到了学校。但家在武昌的同学几乎都迟到了,原因是长江大桥上演绎了惊险的一幕,可能就是我后面的一辆电车,因路滑冲上了人行道,撞断了长江大桥桥面的护栏,前轮已出桥面,挂在大桥上惊险万分,所幸的是乘客与司机都沉着应对,未造成重大伤亡,车也没掉下滚滚东流的大江,也所幸我的起早习惯,让我避过了这一惊,为大学毕业画上了句号。

 

    大学毕业分配时,同我一起分配在孝感地区的1958级同学还有王衍新、李淑梅、张日泉、史金腾、虎宝洁、刘运阳、王倩萍、曾昭义、徐世珏、李冰、阮光栋等20来位同学。王衍新同学(调干生、共产党员)任队长,李淑梅同学(共产党员)任副队长,带着我们离开母校,走向了社会新天地。

 

    (柳重威,1963年毕业于武汉医学院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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